芈潇
当你离弃我时,我终将回归于你。
2019-09-14

写作-杜拉斯

【写在前面】

一如既往,不熟悉不明白也要读的杜拉斯。无法评价。


一、写作

写作的孤独是这样一种孤独,缺了它写作就无法进行,或者它散成碎屑,苍白无力地去寻找还有什么可写。它失血,连作者也认不出它来。首先,永远别将作品向秘书口述,不论她多么灵巧,在这个阶段也永远别将它交给出版商审读。

写书的人永远应该与周围的人分离。这是孤独。作者的孤独,作品的孤独。开始动笔时,你会纳闷周围的寂静是怎么回事。你在房屋里走的每一步几乎都是这样,不论在白天什么钟点,不论光线强弱,是室外射进的光线还是室内的白天灯光。身体的这种实在的孤独成为作品不可侵犯的孤独。我不曾对任何人谈到这点。在我孤独的这个最初时期,我已经发现我必须写作。

身在洞里,在洞底,处于几乎绝对的孤独中而发现只有写作能救你。没有书的任何主题,没有书的任何思路,这就是一而再地面对书。无边的空白。可能的书。面对空无。面对的仿佛是一种生动而赤裸的写作,仿佛是有待克服的可怕又可怕的事。我相信写作中的人没有对书的思路,他两手空空,头脑空空,而对于写书这种冒险,他只知道枯燥而赤裸的文字,它没有前途,没有回响,十分遥远,只有它的基本的黄金规则:拼写,含义。

在一本书没有完全结束以前——也就是说在它独立地摆脱你这位作者之前——你不可能永远丢弃它。这像罪行一样难以忍受。

作家是很奇怪的。是矛盾也是荒谬。写作,这也是不说话。是沉默。是无声的喊叫。

因为书是未知物,是黑暗,是封闭的,就是这样。书在前进,在成长,朝着你认为探索过的方向前进,朝着它自己的命运和作者的命运前进,而作者此时被书的出版击倒了:他与梦想之书的分离就像是末胎婴儿的出生,这婴儿永远是最爱。

作家也有失误。像这种失误,它实际上是机遇。成功的、美妙的失误使人欣喜,就连其他的失误,仿佛出自孩童之手的浅易的失误常常也是美妙的。

死亡的确切时刻,既然被记载,便已经使死亡成为无法企及的,使它具有普遍意义,也就是说在地球上生命的总图中具有精确的地位。

苍蝇死亡时刻的精确性使它有了秘密葬礼。证据就在这里,它死了二十年,我还在谈论它。

死亡时间的精确性反映出与人的共存,与殖民地民族,与世上庞大无比的陌生人群,与处于普遍孤独中的孤单人们的共存。生命无处不在。从细菌到大象。从大地到神圣的或已死亡的天空。

这就是时代的,各个时代的最大的不公正:如果平生一次也不为此哭泣,那就不为任何事哭泣。而从不哭泣不是生活。哭泣,也应该哭泣。即使哭泣无济于事,我认为也应该哭泣。因为绝望是可以触知的。它会留下来。对绝望的回忆会留下来。有时它会杀人。

如果你在动笔以前,在写作以前,就大概知道会写什么,你永远也不会写。不值得写。写作就是试图知道如果先写会写什么——其实只有在事后才知道——这是人们可能对自己提出的最危险的问题。但也是最通常的问题。


二、年轻的英国飞行员之死

我到处都看见他,那个死去的孩子。他死了,因为他把战争当游戏,他假扮是风,是英勇而精明的二十岁的英国人。他玩的是高兴劲儿。

这本书不是一本书。不是一首歌。也不是一首诗,不是思想集。而是眼泪、痛苦、哭泣、绝望,无法抑制也无法劝导。像信仰上帝一样强烈的政治愤怒。甚至更为强烈。更为危险,因为没有尽头。

写出一切,都写出来,等于不写。

文学写作向每本书,每位作家,每位作家的每本书都提出问题。没有写作就没有作家,没有书,什么都没有,由此人们似乎也可以对自己说,如果如此,那也许再什么也没有了。


三、罗马

我不认为罗马从前有思想,您明白。它表述自己的权力。人们在别处,在另一些地区里思想。思想是在别处产生的。罗马仅是战争和掠夺思想的地方,颁布思想的地方。

她活着。她没有死。她后来死于这个诱惑:既是一个男人的俘虏又爱他。但她靠这个活着,直到时间的尽头。她活着,因为她知道,她明白,爱情仍在那里,完好无损,即使它破碎了,它仍是时时刻刻的痛苦,但它仍然在那里,完好无损,越来越强烈。她为此而死。


四、纯洁的数字

这个词不是概念,不是缺点,不是瑕疵,也不是优点。这是一个孤独的词,对,就是这个,一个短促的、单音节的词。孤单。它大概是最“纯洁”的词,在它周围和在它以后,它的同义词都自动消失而且自此以后永远不合时宜、方向不明、摇摆不定。

德国血统的“纯洁性”造成了德国的不幸。同样的纯洁性使得几百万犹太人被杀。在德国,我完全这样想,这个词必须公开地被烧掉,被杀掉,让它仅仅流出德国血,不是象征性捐赠的血,让人们以见这受人嘲弄的血便真正地哭泣——不是为自己哭,而是为这血本身哭。但这可能还不够。也许人们永远不知道怎样做才足以使这个德国的过去不在我们的生活中被制造出来。也许永远不知道。

无产阶级最明显的纯洁是数字的纯洁。

真理是未经过比较也无法比较的数字,纯洁的数字,不需任何文字评论。


五、画展

他就画幅之间的距离谈了许多。他说有时几乎不需要任何东西。有时也许根本不需要任何东西,画幅就彼此贴近,是的,有时。他其实也不知道。面对他作的画,他和我们一样,茫然。

人们可以说:所有的画都用同样的速度。有时它们长了翅膀,仿佛有人指引。有时带动它们的力量像波涛一样覆盖自己,呈蓝黑色。在上方,当人们上诉到力量时,天空中可能有一张熟睡孩子的面孔。几乎说不上是孩子,说不上是天空,什么也无法确定。什么也没有。而是全部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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